立足新加坡，进军东南亚 - 对话新加坡知识产权局局长

问：您担任新加坡知识产权局（IPOS）局长已近一年，那么到目前为止您的工作重点在哪里，未来您优先考虑的又是什么？

目前对知识产权局的角色进行重新规划是一个主要重点，因为人和公司都在以新的方式进行创新和创造价值。创意、数据库和专业知识比以前显得更为重要；许多大型上市公司的主要价值也体现在其无形资产，创新也日益全球化，这不仅体现在企业内部，而且也体现在越来越多的公司转向开放式创新模式。这种趋势是自然和不争的事实，因此公司越来越难以解决我们所面临的最大挑战。

面对这样一个世界，知识产权局只充当知识产权注册处或监管者已不能满足需求。尽管这些职能依然重要，但只做好这些未必足够。而是，我们要逐渐发展为创新机构，利用我们的专业知识、监管权力和人际网络打造一种环境，以鼓励并奖励个人和公司创造经济和社会价值。

我们还需改变谈论知识产权的方式。知识产权不是关于法律，而是与价值有关。我最近拜访了丰田的知识产权团队，他们利用知识产权改变世界的愿景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很少有知识产权从业者能够想象到，他们的所作所为怀抱着这样一个内容丰富、富有远见的行业。知识产权局常会使用利益相关者和公众无法理解的技术术语谈论知识产权，由此增添了知识产权的神秘感，好像只有专业技术人员才能理解这种晦涩的知识。许多知识产权局和专家的努力成果由此被弱化，很多人认为知识产权与自己的生活毫无关系。因此，现在需要进行的部分转变是改变我们谈论知识产权的方式，以帮助大家转变他们对知识产权的认知。

这些是我上任第一年的重点工作。我和我的团队一直在努力推动新加坡知识产权局重新定位，来推动新加坡创新。建立伙伴关系对我们至关重要。我们将与其他政府机构展开紧密合作，帮助科研人员和企业更好地实现创意的商业化，并与外国利益相关者和合作伙伴广泛开展合作，打造更有利于企业的区域和国际知识产权制度。

为此，我们为未来制定了若干重要的优先事项。

首先，我们将使用信息技术并重新设计业务流程，改变我们与申请者和其他服务用户的互动方式。在客户调查中，很多非专业申请者仍然认为我们的申请流程令人生畏。我们希望能够消除这种繁琐，为品牌保护者提供简单和方便的申请流程。

第二，我们一直在努力打造完善的知识产权制度。不过，对于成绩我们不应而且也不会沾沾自喜。今年早些时候，我们就对外观设计制度申请进行了综合审定，明年提交国会。我们还将对版权制度进行大幅修订，现正在咨询公众意见。新加坡知识产权局的一个优势是负责各类知识产权，因此能够全面了解整个制度和所有类型的知识产权。

第三，我们将与专业协会、学术和高校展开合作，积累更多的知识产权专业知识和技能。知识产权专业知识在全球范围仍然相对欠缺。这是因为它不仅是一门新兴技能，而且还需把技术知识、技能与敏锐的商业头脑结合在一起。我认为应该而且必须培育这种专业知识，因为它会对客户或其公司产生极大的帮助。此外，知识产权行业的工作薪酬非常不错 — 我们的研究表明与其他行业的同等资历相比，知识产权从业者的报酬高出30%。

第四，我们要支持中介与其他机构的创建和发展，这包括知识产权估价师、技术评估员、专利聚合者、知识产权战略家和顾问、知识产权基金等，他们都是成熟的创新生态系统的必需元素。我们将为新加坡已有这部分机构和人士提供支持、帮助他们发展，同时也欢迎有志之士前来新加坡，希望成为东盟地区该行业的参与者。

新加坡拥有多种有利条件，比如强大的研发生态系统、优良的基础设施、备受推崇的法律和商业环境、众多的金融机构和其他专业人士；在逐渐升起的东盟经济共同体中，这些有利条件均占据中心地位。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以正确的方式展开协作。任务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但我相信我们将会取得更大成绩。

问：大型专利权利人逐渐减少对专利数量的重视，许多正在精简他们的专利资产；那么在新加坡申请和维护专利将能获得哪些关键的战略性利益？

随着全球环境的挑战性日益增加，人们更加注重“质量”，对维护庞大知识产权组合成本的敏感性增加，这些都可理解。新加坡的国内市场不大，但我们能以更良好的价格提供更快的速度和质量，我们精通中英双语，与其他市场的连接性极强。

就速度和质量而言，我们的理念是将服务费用维持在一个程度，既能保障加快审查周转时间又能保障质量与一流的专利局水平。为此我们招聘了拥有顶尖资历的审查员，他们大约有90%都是博士出身，涵盖所有主要的技术领域。接着，我们还对他们进行了广泛的实践培训，同时所有组织流程均已获得ISO认证，他们还能使用各种数据库。与美国专利商标局和日本专利局一样，我们也公开邀请五大专利局对我们办公室进行审核。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我们已经能在美国和日本等主要市场承担大量的ISA/IPEA业务。我们发布报告的速度非常快，国内申请为60天内，国际申请在90天内。

新加坡的一个独特之处还在于我们拥有强大的中英双语能力。我们利用这种优势，成为全球唯一一家能够使用两种语言，进行和接受补充国际检索 (SIS)的专利局。企业如果正在寻求进入中国市场，或想测试专利在该市场的质量，便会对我们特别感兴趣。

为克服我们市场的局限性，我们已与其他国家建立了广泛的合作网络，公司可将我们用作进入其他市场的跳板。例如在东盟，新加坡已成为专利快速申请的排头兵。这项计划被称作ASPEC，即“东盟专利审查合作”。利用ASPEC，公司可在东盟任何一家专利局提起专利申请，从而加快在其他专利局提起相应专利申请的步伐。使用ASPEC并不收取额外费用，公司在关键东盟市场获得专利的时间由此可以减半。在东盟之外，新加坡还加入了“全球专利审查高速公路” (PPH)，并与五大专利局建立了单独快速处理通道。这些都成为进入一系列发达市场的加速器。

最后，我们知识产权局还采取了以客户为中心的服务方针。我们的审查员非常乐意与申请者面对面展开交谈，帮助企业增加价值是我们营销团队的工作主旨。我们认为以最大的诚实认真演好我们的检查机构的角色，并不与我们以商业以及客户友好服务方式相冲突。

问：新加坡知识产权局最近宣布将把“知识产权融资计划”延长两年，那么您怎样评估该计划到目前所取得的成功，以及未来两年您的期望？

“知识产权融资计划”自启动以来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尤其是在2016年年中我们公布了首次一些成功申请案例。我认为这项计划在帮助金融家认识到知识产权也是一种资产上发挥了重要作用；不过它也需要得到完善，以对整个生态系统产生更大的吸引力和影响。调整这项计划时，需要考虑几个因素。

首先，一个公司的价值不只是围绕一两类知识产权，而是以包括知识产权、数据库和专业知识在内的所有无形资产的组合为核心。我们已认识到这一点，因此已将商标和版权纳入其中，不过这项计划仍可能需要进一步拓宽。

第二，这项计划的目的是帮助创新型企业获得资金。考虑到其他私募股权及其他金融机构在生态系统中的重要性，我们还需想办法吸引这些利益相关者参与其中。此外，银行受到的监管非常严格，与其他渠道相比在接受新形式抵押担保与融资时会受到更多约束。因此，考虑如何与限制更少的相关方开展合作显得更有意义，从而为创新型企业提供更多选择。

第三，对“资产轻、技术重”的公司进行估值和评估，将有助于融资计划获得成功。估值注重的是当前价值，而评估侧重的是未来价值以及如何增值。这两种技能在全球仍相对缺乏，但我们也看到卓越的服务提供者能够做到这两点。在成熟的生态系统中，专业的估价师和评估员能够帮助投资者、金融家和公司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以及该如何进一步壮大公司。

这些都是新兴的领域，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是在摸索着前进。我认为这项计划会在未来两年得到进一步完善，变得成熟，但这离不开尝试、开放和协作的精神。

问：您认为知识产权借贷业发展的最大障碍是什么，以及如何更好地解决这一问题？（潜在借方的意识、估值的不确定性、贷方的风险抵触等）

借方的意识、贷方的心态以及相对新颖的知识产权估值，都是阻碍知识产权借贷业发展的因素。但通过仔细考虑您便会发现，传统模式的抵押担保贷款可能并不是创意和创新驱动型公司的最佳融资渠道。

我认为我们应将目光投向知识产权借贷以外，寻找融资增长的新途径。我们发现风险贷款已越来越多地成为一种融资工具，为企业提供了更加便利化的资本入口，其中可以使用股权而不是利息偿还贷款。这些方式较为新颖，可能有助于无形资产主导型金融公司找到更为适当的工具。

问：最近，新加坡知识产权局似乎针对中国采取了几项行动，那么新加坡及其知识产权行业将能从这种关系中获得什么，中国企业如何才能从正在构建的这种关系中获益？

中国的市场规模不仅引人注目，而且还正在经历重大变革，通过鼓励国内需求和创新实现发展。华为和中兴通讯等中国公司已成为国际专利制度的顶级用户，近几年中国的各类知识产权申请已出现暴涨。北京、上海和广州还专门设立了知识产权法院，以此夯实知识产权执法的基础设施。从规模、发展势头和日趋成熟等指标来看，中国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市场。

2016年5月，新加坡知识产权局还在广州中新知识城（SSGKC）开设了新加坡的第一个海外知识产权办事处。作为一个旗舰项目，广州中新知识城旨在促进广东经济转变，实现知识和创新中心的目标。我们在中国建立办事处，计划完成三项工作。

首先，我们想参与这个地区以创新推动经济增长。当然，我们也在世界其他地区参与，但中国的规模和速度对我们产生了吸引力。

第二，我们希望把新加坡的服务供应商介绍给中国企业。新加坡作为专业服务中心已有知名度，但新加坡政府愿意铺路架桥。例如，我曾在去年5月率领专利律师商务代表团主动出访，向中国企业展示我们的服务。

第三，我们想要吸引青睐东盟及亚洲增长机会的中国的创新驱动型企业在新加坡安营扎寨。我们也许不是东盟最便宜的司法管辖区，但我们拥有该地区最完善的基础设施和通向该地区的连接力。此外，我们的知识和东盟国家联系也能帮助中国公司导航，以便更轻易游走在东盟和亚洲的多样性文化、社区和市场。

尽管我们在新加坡也能做到这些，但只有面对面时才能更好地建立合作关系与信任。从长远来看，中国与东盟之间不断增加的贸易、投资和理念交流都能让我们的中国办事处从中受益。面对世界的不确定性，促进理念、企业和专业知识的地域流动有益而无害。

Jacob Schindler 是《知识产权资产管理》的亚太区编辑，常驻香港